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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国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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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队伍可以从侧面切断叛军的粮草供给,等到他们两家斗得差不多的时候,太尉再率军一鼓作气杀出,定能将叛军杀个片甲不留。”
这个计策真的是非常冒险。梁国是皇帝的亲弟弟刘武的封国,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武才会拼死抵抗,毕竟如果亲哥哥倒台了,他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可任他自己孤立无援最后战死是一回事,看着他要战死却不救又是另一回事。周亚夫无法做出决断,只能给皇帝去了一封信,着重说明了战胜吴楚叛军的办法:“吴楚两地的步兵是出了名的彪悍、不畏死,汉军难以和他们正面对抗,只有以梁国为诱饵消耗叛军的兵力,我们再从中寻机断叛军的粮道,等到叛军的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击才有取胜的可能。”
以当年刘恒所做的事情推测,即便社会安定,刘启对自己的兄弟也不见得会有多好,况且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刘启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深,只要能摆平叛乱,再多牺牲几个人他也不在乎。于是,刘启私底下表示同意周亚夫的计划。
这下可是苦了梁王刘武,梁国内本来就没多少兵力,吴楚叛军又兵多将广,梁国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幸好刘武手下有两个优秀的将领——善守的韩安国和能攻的张羽——两人相互配合才能堪堪挡住叛军的进攻。好不容易等到朝廷的大军前来,刘武就像见了亲人一样,马上派人到周亚夫军中求援。
周亚夫不答应。
再去求援。
周亚夫还是不答应。
又去求援。
周亚夫连见都不见。
刘武怒了,一封信告到自己哥哥那里,要他活剐了周亚夫。
“哎呀,贤弟莫急,待朕修书一封催促周太尉出兵。”
等到皇帝的使者带着诏书到了梁国,再由梁国的大臣陪同使者到周亚夫的军营里,周亚夫干脆不接旨,宣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武每天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叛军,盼望的救兵却还在昌邑一直不动,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一边骂娘一边亲自督战,没办法了,扛得住得扛,扛不住得死扛!
就这样,刘武一直死扛了两三个月。
周亚夫其实也没闲着,他一面指挥骑兵不断地骚扰吴楚叛军的粮道,还抽空放火烧掉了叛军囤积的粮草,一面命令队伍坚守不出,禁止和叛军主力交战。到了二月,刘濞也开始扛不住了。打梁国,梁国死守不下,打汉军,汉军坚壁不战,而他的几十万人马可是每天都要吃东西的。虽然他有很多钱,可这时候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斤米、半斤盐。民以食为天,这天都要塌了,还打什么仗。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军队的粮草供应越来越少,刘濞的心情也越来越急,眼见要是再拿不下对手,自己的军队可就要“崩盘”了。大概是迫于无奈,刘濞开始耍起小聪明来,最初号称要堂堂正正打正面战的他这时候也准备出奇制胜了。
一天夜里,刘濞派出小股精兵突袭汉军军营,意图趁着夜色朦胧对汉军进行骚扰,一旦汉军内部因搞不清楚情况而阵脚大乱,吴楚联军就趁机大举进攻,一举将汉军击溃。
然而,刘濞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刘濞的小股精兵摸到汉军军营中又是放火又是敲锣打鼓,起初确实一度引起汉军的骚乱。但周亚夫充分展现了自己出色的军事才能,他只是睡意蒙眬地在床上用耳朵听了一下便断定只是小队人马的骚扰,于是跟身旁的亲兵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主帅的淡定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一开始慌乱的士兵们有了主心骨,几桶水下去把烧起来的火苗浇灭,大家该睡觉的睡觉,该站岗的站岗,秩序很快就恢复正常。
过了几天,刘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命军队从汉军军营的东南方向大举佯攻,其实是在西北方埋伏了精兵,准备等汉军注意力集中到东南方后一举从西北方突破汉军防线。周亚夫从军营里远远地观察到吴楚叛军在东南方的攻势,只是嘿然一笑,马上下令队伍装出向东南方集结的架势,实际上则把军队主力调度到了西北方向。
刘濞远远看见汉军的东南方烟尘陡起,遮天蔽日,便自以为得计,马上下令吴楚的精兵从西北方发动突袭。吴楚联军的行动正中汉军的下怀,他们成功伏击了刘濞寄予厚望的精兵,将前来突袭的吴楚军队打了个措手不及。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刘濞见始终不能攻破汉军的防线,只得命令队伍撤退。汉军谨守周亚夫的命令,也不追击,放任吴楚叛军撤出阵地。
想来刘濞平时读的都是死书,只懂得生搬硬套,接连使了浑水摸鱼和声东击西之计,结果都没有成功。这下黔驴技穷的他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军队的粮草已经耗尽了。
本来大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顶着谋反的帽子跟刘濞出来混,无非是要搏一把荣华富贵,可现在队伍被挡在梁国进退不得,倒是不欠军饷,但军粮没有了。初春的空气中依然透着丝丝寒意,在吴楚联军的军营里,士兵们渐渐连饭都吃不上。一开始是老弱病残和受伤的士兵被活活饿死,没过几天,健康强壮的也顶不住了。钱毕竟不是万能的,这时候空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吴楚的士兵和下级军官为了活命,开始大规模地逃亡。
这一切都被汉军的侦察兵看在眼里,周亚夫算准了刘濞的军粮应该已经耗尽,立刻指挥队伍开始对吴楚联军进行攻击。当汉军出现在吴楚联军的大营前时,刘濞手下的将士们早就饿得手脚发软,哪里是养精蓄锐多日的汉军的对手?吴楚大军很快被汉军杀得乱作一团。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刘濞自觉大势已去,再也无心恋战,打起了逃跑的主意。此时的刘濞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不被周亚夫抓住拖到长安剐了,逃跑起来倒是十分干脆,几十万的大军也不要了,连夜带领几千精兵慌忙跑路。
刘濞这一跑,吴楚联军立即成了一盘散沙,士兵们降的降、跑的跑,谁都不愿意再顶着反贼的帽子跟汉军对抗,沉寂了数月的军营突然间变得嘈杂起来。楚王刘戊起初还觉得纳闷儿,出门一打听,再一看军营里混乱的阵势,忍不住破口大骂刘濞王八蛋,居然没通知自己一声就跑了。可骂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刘戊发现,由于刘濞逃跑的时候没有通知他,现在他已经陷入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想跑也跑不掉了。
外面的士兵早乱成了一锅粥,汉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士兵们的慌乱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走投无路的刘戊此时已经不再为稳定军心做任何尝试。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军帐中,眼里流下不知是悔恨还是痛苦的泪水,他知道眼下自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投降,要么死。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刘戊很清楚,即便投降,最后自己也免不了被砍头的下场,而且临死前不免还得受一番羞辱。沉思了好一阵后,不愿意做俘虏的他一狠心举起剑抹脖子自杀了。
随着刘濞的逃跑、刘戊的自杀,吴楚的几十万大军在一夜之间溃散,周亚夫的队伍则乘胜追击,很快就占领了吴国。
至于刘濞,他没有往自己的老巢跑,而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一般向东奔逃,一直逃到了会稽的丹徒附近。他在那里聚集了一批残兵,企图依靠当地少数民族的支持东山再起。
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刘濞没往吴国而是往楚国跑?大概是他觉得跑到楚国比逃到吴国更容易活命。因为如果在楚国待不下去,他还可以北上跑到齐国,不行再往辽东,实在不行还可以到茫茫草原上去做野人,但如果跑到吴国,一旦汉军逼近,他还能往哪儿跑呢,总不能跑到海里打鱼吧。
刘濞想得倒是挺好,但此一时非彼一时,他这个败军之将已不被刘启放在眼里,汉军也没有大规模地追捕他,而是使出了刘濞自己惯用的伎俩:在全国范围内悬赏黄金一千斤收买刘濞的人头。
丹徒这个地方聚居的是当时少数民族中的东越人,虽然东越人在七国之乱前长期受刘濞重金资助,也曾声称唯刘濞马首是瞻,但我们知道,靠金钱维系的友谊通常不会长久,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东越人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对刘濞以礼相待,更别提和他同仇敌忾了。
“什么?以前刘濞给过我们很多好处?”
“哎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还提它做什么。”
对东越人而言,继续支持刘濞对抗汉军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迅速投靠朝廷。至于刘濞,则需要他体现自己的最后一点儿剩余价值——那颗价值千金的人头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周亚夫击溃吴楚叛军一个月后,东越的首领以劳军为名诱杀了刘濞,将刘濞的人头送到了长安。
吴楚联军一破,其他几路叛军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胶西、胶东、菑川、济南的四国联军在胶西王刘卬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围攻齐国国都临淄的军事行动雷声大雨点小,因为他们兄弟几个都不擅长带兵打仗。胶西王刘卬不知道如何指挥进攻,齐王刘将闾也不擅长防守。但在这种情况下,防守的一方总是占便宜的——毕竟实在不成的话,在敌人进攻的时候,只要知道关好城门,站在城墙上往下扔石头就可以了。
刘卬在城墙外面的进攻受挫,很是焦虑,而在围城里面的刘将闾心情更加焦虑。刚开始的一个月,刘将闾还能佯装镇定,但到了后来,他整夜整夜地失眠,一到天亮就派人到城头踮起脚眺望:朝廷的援军怎么还不来?
实在等不下去了!刘将闾召集手下的官员,想找人出城去长安求援。手下的官员个个低头不语,刘将闾环顾手下的武将,声音提高八度:“诸位将军,谁能出城去长安求援,寡人重重有赏!”
说得轻巧!眼下城外叛军重重,谁会去挣这没命花的钱!正当刘将闾感到失望的时候,文官中一名姓路的中大夫走了出来:“大王,我愿前往。”
“你?”刘将闾看着路中大夫那不算健硕的身板,眼中充满了疑惑。
路中大夫拱手长揖,坚定地说:“虽万死不辞。”
“好吧,”刘将闾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请多保重,快去快回。”
路中大夫虽然是个读书人,但端的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只身涉险却毫不畏惧。他受了王命之后,先是趁着夜色逃出城,又一路昼伏夜出,好不容易才逃出叛军占领的地盘,接着便星夜兼程赶往长安。
到了长安,路中大夫见到皇帝刘启,跪下来就是一番四国联军如何如何残暴、齐国君臣如何如何不屈抵抗的哭诉。刘启这时候已经得到吴楚联军兵败的消息,心情正大悦,便让路中大夫赶紧起身,还告诉他朝廷已经派老将军栾布率军赶往齐国平叛,并让路中大夫在长安休息几日再回临淄。
得到这样的好消息,路中大夫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告退之后甚至来不及睡上一觉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到了临淄城外,路中大夫本想按原路返回城中,没想到这次却惊动了城外叛军的哨兵,等他想跑时已经被几个士兵摁倒在地,像拖死狗似的被拖到了刘卬的帐中。刘卬这时候还在为攻城发愁,听说士兵抓到的是齐国的中大夫后,他急中生智,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高高隆起的肱二头肌,单手从士兵手中接过几十斤重的大刀耍了几个刀花,然后一把横在路中大夫的脖子上:“告诉你,要想活命的话,明天就到城下公开告诉刘将闾那小子,就说吴楚联军已经攻入关中,让刘将闾赶紧开城投降。不然的话,等寡人的大军攻入城中,那就要屠城了。”
目睹刘卬威风凛凛地耍了一轮大刀的路中大夫这时候看起来已然被吓得体如筛糠,双腿哆嗦着一味地点头。
第二天,城门外,刘卬得意扬扬地命人把路中大夫押到阵前,对城楼上的齐军喊话。看到刘将闾出现在城头的时候,那个前一晚看起来已经被吓傻的路中大夫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朝廷派出的百万大军刚刚打败了吴楚叛军,现在正向我们这里开来,大家只要再坚守几天就可以了!”
望着路中大夫脸上嘲弄的表情,刘卬感到自己被愚弄了,抄起刀愤怒地砍下了路中大夫的脑袋。但杀了路中大夫并不能帮刘卬敲开临淄的城门,相反,路中大夫的话让城里的军民们士气大振,本来就攻城乏术的刘卬在城外更加没了办法。就这样又耗了几天,等到栾布率领汉军赶来的时候,四国联军马上一触即溃,临淄的围困迅速被解除。
刘卬他们是反贼,虽然打了一次败仗被迫撤出临淄,但也不能算一败涂地。按我们常人的理解,他们至少应该聚集残兵和栾布的汉军来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或者直接往匈奴那儿跑,组个新组织,实在不行直接逃到海上去,至少可以生存下去。可他们一看攻城没戏,就全部直接撤回自己的封国去了,似乎他们回去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造反那么大的事搞得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刘邦这些后代的智商着实让人着急。
吴楚军破,临淄解围,这时候刘启在长安城里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暗自庆幸:“看来天命还是在吾啊!”
至此,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发生的声势浩大的七国之乱短短几个月就被平定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除去被杀的刘濞和兵败自杀的楚王刘戊,其他诸侯的结局我也简单地介绍一下。
胶西王刘卬回到胶西国后,拒绝了自己的太子刘德要么继续抵抗要么逃亡入海的建议,而是在栾布的队伍进入胶西国后选择了自杀,陪他死的还有他的儿子和母亲;胶东王刘雄渠、济南王刘辟光和菑川王刘贤则要么投降被诛杀,要么自杀。七国之乱里面唯一活得长一点儿的是稍微硬气的赵王刘遂,尽管匈奴人没有如约前来助阵,但当年卖友救父的郦寄并没有继承乃父的军事才能,战斗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刘遂死守邯郸城,和郦寄展开了拉锯战。这场战斗持续了七个月,直到栾布收拾完四国联军挥师邯郸后,局势对刘遂而言才急转直下。
到了邯郸城下,栾布并没有加入郦寄无劳无功的攻城战,而是采用了当年秦国大将王贲攻魏时水淹大梁的办法,掘开河水倒灌入邯郸城中。邯郸的城墙顶住了千军万马的攻击,刘遂的士兵经受住了围城的考验,但他们无法对抗大自然的力量,好几处城墙在河水的冲击和浸泡下轰然倒塌。刘遂眼见城里的活物都快成游鱼了,却仍然不肯投降,而是在城破之时选择了自杀。
另外,齐王刘将闾由于最初曾参与策划叛乱,听说栾布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正准备顺手把自己灭了,惊恐之下在家连灌了几瓶毒酒,一死了之;济北王刘志则听从手下谋士的建议,通过梁王刘武去游说景帝刘启,最后竟然没有受到惩罚。朝廷只是把他的封国由济北改为菑川,他成为九国诸侯里唯一幸存下来的。
刘启是幸运的,这样一场足以动摇帝国统治根基的叛乱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被平息,原先晁错设想的削弱诸侯国的目的也部分达成了;刘启又是不幸的,为了这场胜利,很多该牺牲的和不该牺牲的人都牺牲了,刚刚得到恢复的社会生产力受到重创,百姓的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本来或准备有一番大作为的他不得不重新把工作的重点转移到休养生息上。
刘启没有想到,这又是一场斗争的开始。
[1].朝廷主管宗庙礼仪和教育的官员。
[2].网络用语,即“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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